2018年初秋的雨后,跋涉了几里泥泞的山间小路,沈鹏和重庆市卫生健康扶贫集团驻黔江区金溪镇工作队的几名队员一起走进海拔近千米的一户高山村民家中。外面雨停了,堂屋顶上还滴着水,独居老人递来一张挂着蛛丝网的脏木凳,沈鹏很自然地坐了下来。坐下一看,老人坐着的那张床顶上斜牵着一张格纹旧塑料布,刚好可以遮挡住瓦缝的滴水;地面有一道新锄的水沟通到墙角,可以让屋里的雨水流出去。
身为工作队联络员的沈鹏既难受又惊讶,内心感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没想到在主城区之外的群山连绵处,还有贫困程度如此之深的人家。一了解,原来老人患病多年,家里一直比较困难,儿子儿媳不得已都去外地打工。前段时期连续刮风下雨,屋顶开始漏水,老人不愿意麻烦别人,想等儿子回来再修整瓦顶。当天,沈鹏和驻村第一书记立即联系帮扶单位落实好房屋修缮问题。
回来后,沈鹏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金溪镇山高水薄,是全市18个深度贫困乡镇之一, 500户贫困家庭中劳动力多是外出务工,独居老人不在少数,扶贫工作不能靠一时的雪中送炭,还是要以科学化、市场化理念,扶持创立乡镇企业,找到经济的活水源头,让更多的人在家乡就业,在家乡富裕。
▲重庆市卫生健康委扶贫集团驻金溪镇工作队原联络员沈鹏
关键是找对路子,锲而不舍干下去
什么是真正的贫困?什么是真正的农村?随工作队进入金溪镇后,沈鹏才接触到具体的扶贫工作。踩过一道道田坎,翻过一坡坡山坳,遥远而陌生的山区印象逐渐清晰。
从市级机关部门到大山深处的偏远村镇,从繁华都市到偏远山村,工作面对的服务人群、价值理念、思维模式,自然会有差异。沈鹏跟随工作队进驻金溪镇不到10天,就因为帮助一个贫困村修桥的事遇到了不同观念和意见的冲撞。夜深人静之时,沈鹏开始反思自己是否真正理解和掌握了基层工作的路子。
“我们不缺豪言壮语,也不缺运动式的东西,关键是看有没有找对路子,有没有锲而不舍地干下去。”在认真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扶贫工作的重要论述中,沈鹏渐渐感到许多论述都能与工作中遇到的情况一一对应,甚至自己在村里遇到的困惑也在其中找到了科学有效的解决方法,不禁有些小激动。
沈鹏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与工作方法,在上级领导的支持与鼓励下,开始沉心静气地研究金溪镇扶贫工作面临的具体问题,进一步加强队伍的学习与管理,把基层党建与脱贫攻坚有机结合,协调扶贫集团成员单位常态化、制度化与各村联合开展主题党日活动;创造性地开展了“我从习近平总书记那儿学得扶贫一招”主题学习活动,组织大家深入学习习近平总书记扶贫论述及各项脱贫攻坚政策要求,让每个工作队成员现场分享扶贫经验和学习心得。“扶贫工作的现实感受能够在学习中兼容,得到相应的思想指导,大家也感到自己做的有意义、有价值”。
为了把扶贫工作落到实处,沈鹏主动联络几位驻村书记,带领工作队成员跋山涉水一个村、一个村地走访贫困户,到老乡家里看一看、坐一坐,了解他们的具体需求,坚持做雪中送炭的扶贫工作;先后走访贫困户400余户次,帮助制定帮扶措施,推动市级帮扶单位与贫困户结对帮扶,推动筹措资金352万元解决和改善贫困户“两不愁三保障”实际问题。
在沈鹏的努力下,工作队通过“支部带领、党员带头”,充分挖掘和培养支部党员中的农村致富带头人,组织驻村第一书记上党课和开展各类主题活动共300余次,实现了脱贫攻坚与基层党建的“双推进”。
▲沈鹏(中)走访养牛产业大户
“三金”能够自己活下去,才算真正的成功
当2019年的第一场雪洒向贫瘠的金溪镇时,一个蕴含生机与活力的现代化电商平台也在群山之间闪亮登场。它就是由“黔江金溪扶贫”公众号演变而来的原创电商品牌——“金溪农场”。熟悉沈鹏的人们注意到,为了做好“金溪农场”品牌宣传,平日里矜持内敛的他竟带头在电商平台上镜亮相,舍“身”取“利”,做起了活广告。
作为第二批工作队队员,沈鹏进驻金溪镇后发现之前创立的“黔江金溪扶贫”公众号运营几近停摆。和同事对接后,才知道原来的公众号以扶贫公益为目标,只有给贫困户发鸡苗到期收回土鸡蛋一种产品,销售全靠帮扶单位的干部职工爱心购买;加之运输包装不规范,产品质量问题频发而售后服务跟不上,公众号渐渐就走不下去了。为了帮助贫困的金溪镇拉动经济,沈鹏和扶贫团队一起出主意、想办法,经过甄选,决定邀请具有电商运营经验的公益队员叶子来金溪镇创业。此后,沈鹏和同事们倾注大量心力,带着创业团队重新设计,创立了“金溪农场”电商平台,引导 “挖掘”金溪土特产,搭建食材供应链。高山肾豆、老鹰茶、农家酱菜,红薯干、盐竹笋,一桩桩、一件件,点点滴滴,聚沙成塔。在沈鹏主导下,“金溪农场”的品牌定位、供应板块、运输物流及售后服务等走上了专业化、市场化道路,构建了良好的品牌形象。沈鹏指引电商团队做产品要讲故事,不光是把山里的好东西分享出去,还要把山里人家收获的喜悦分享出去,实现资源交换、市场共赢。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由于扶贫农产品的市场竞争力低,2019年7月,“金溪农场”进入非常艰难的瓶颈期,品牌自我认同降低,以及持续的亏损让创业团队开始动摇是否应该继续坚持。“在金溪农场最无助和焦虑的时候,沈鹏坚定地站出来,向创业团队传递出了他对项目的信心和决心。”“金溪农场”叶子掌柜说,“他说,做有价值的事,就要经得起打磨,耐得住寂寞,扛得了责任。不要否定自己,金溪‘三金’缺一不可。我们扶贫产业不是卖惨,要的是市场共赢。沈鹏对金溪农场的帮助和影响是巨大的,他的态度和话语犹如春风拂面,平和中能感受到一种坚韧,这种品质在潜移默化中,沉淀成了金溪农场的价值观。”随即,沈鹏带领工作队将解决黔江脆红李滞销的重任交给了“金溪农场”。他自己快速响应,起草文件,创意开展“爱心有李”认购活动,联动40多家成员单位,5天时间销售脆红李45吨。在这个过程中,“金溪农场”的服务得到了市场的认可,同时,电商团队找回了那份初心——实现社会责任。
扶贫需要开创产业,创业重在落地见效,负责联络管理工作的沈鹏始终思路清晰地扶持发展金溪产业。2018年12月,在山坳村第一书记刘昶的建议下,沈鹏亲自引回了山坳村退役军人刘廷荣创办金溪被服厂。为了让被服厂落地开花,沈鹏积极协调落实生产场地、税收优惠等政策,直接指导企业管理机制建立、产品设计、市场渠道等;还推动成立“金溪被服”扶贫车间,并打造成为全市标杆示范扶贫车间。刘廷荣的被服厂很快成了金溪“三金”的龙头,沈鹏又不断鼓励回乡创业带头人走进金溪村镇学校,向山区子弟讲述自己的返乡创业故事,引起较大反响。目前,金溪被服厂带动61名当地群众在家门口实现就业,其中32人为贫困户或残疾人。根据岗位不同,贫困户每月可获得1800—3500元的务工收入。扶贫集团成员单位在同等条件下优先采购金溪被服,仅市级各医疗机构已实际完成订单500余万元,达成意向性订单1400余万元。
2019年8月19日,全国驻村帮扶工作培训班在黔江召开,金溪扶贫工作队提供了4个高质量现场参观点,沈鹏代表工作队负责全程讲解,得到了国家扶贫办公室及参会的各省市扶贫办的高度称赞。在沈鹏和工作队同事们的共同努力下,金溪镇成功打造了以产业扶贫、就业扶贫、消费扶贫为重点的“三金”扶贫品牌,得到社会各界一致肯定。沈鹏感慨地说:“我最大的愿望,是‘三金’能够自己活下来,长久地创造效益,这才是高质量扶贫,才算真正的成功。”
▲沈鹏(左二)走访贫困户,了解“两不愁三保障”落实情况
500个日夜,形成更“接地气”的思考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2019年8月27日上午10点,重庆市妇幼保健医院拥挤的产科病房外,8岁的沈楷哲上前对着沈鹏一个劲儿地说:“妈妈还没等到正式病床,爸,您快去看看!”
5个小时的自驾车程后,沈鹏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一眼就看到刚刚生产、脸色苍白的妻子蜷缩在临时床位的被单里,心头生生地疼起来。作为医护系统的干部,沈鹏完全可以用一个电话为妻子“搞定”一张住院病床,但是他没有。特别是在金溪镇拥有一年多的驻乡扶贫经历后,在山间行走,在田边栖居,承担着使命,履行着职责,接触了乡村的贫困和奋进,观察了乡村的山水和人文,回到城区的舒适生活圈,沈鹏更不愿去走“内部渠道”为自己和家人以特殊照顾。
凌晨4点,沈鹏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立刻预感到有些不寻常。妻子问:“怎么办,我突然肚子有些疼。这么深更半夜的,去不去医院?”沈鹏马上想到,妻子这次是二胎,比头次来得快,隐隐有些担心。但在电话里,他还是沉着地轻声劝妻子说:“现在这个情况,我没在你身边,比较稳妥的还是立即去医院。”他又安慰妻子说自己早有预感,特地开了车来,可以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回重庆陪她......妻子沉默着挂掉电话,看到儿子楷哲也醒了,懂事地帮着外婆准备包和水杯等必需物品,又陪着妈妈出门打车去医院。
二胎的预产期是2019年9月初,按照驻乡扶贫周期一年的规定,沈鹏本预计好妻子生产的时候,自己差不多就能回来,陪伴她度过最难熬的时刻。然而,因为工作需要,第二批扶贫工作队全体人员继续留驻金溪镇迎接新的工作任务。沈鹏心里暗暗着急,但自己担负着联络重任,更不能例外。整个孕期,沈鹏连一次产检也没有陪过妻子,这个周末他特地赶回家跟妻子承诺,自己一定会在她生产的时候陪着她。
凌晨5点,沈鹏告假开车从金溪镇出发,借着星光往回赶。一路上担心着妻子那边的状况。早上7点车过武隆,前方豁然一片霞光灿烂,岳母打来报喜电话。眼前壮丽的景状似乎在庆贺新生命的到来,金色的朝霞甚至让沈鹏联想到金溪镇蓬勃的未来,驾车疾驰中的他禁不住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2020年春节前夕,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刚回到家中休假的沈鹏知道所在单位负责全市药品及物资供应管理,一定是最忙的时候。大年初一,他就主动回到单位,和处里的同事们一起组织抗疫物资,每天工作到凌晨两点才回家,第二天早上8点又到单位开始战斗。直到2月10日,心系金溪疫情的沈鹏特地组织了一批抗疫物资,和扶贫工作队队员一起奔赴金溪镇,送到物资缺乏的金溪父老乡亲手里。“我们就盼着有一点口罩,真是雪中送炭!”疫情中工作队急山区农民所急,受到金溪镇老百姓极大地拥护。
如今,沈鹏已经离开驻乡扶贫岗位回到市卫健委机关工作。500多个日夜,金溪镇深深扎进了沈鹏的内心,成为他打量世界的窗口。此后的他每拟定一份文件,制定一项政策,都有了更加具体的思考和实在的感受。现在的他似乎更加满足,也更加懂得了从城市社区到偏远山区人们的痛楚与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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